时间:1962 年;地点:湖南长沙。
几名神情严肃的铁路员工在月台上目送一列货车缓缓驶出长沙车站。这列751货车,装满了从湖南各地收购的健康活猪 ,目的地是遥远而陌生的香港。站台上,除了活猪不时发出的叫声和火车的汽笛声,整个过程和整个周围都显得格外安静。
但这列火车上的所有人,心里都不平静——他们这次出行,肩负着的是国家的重托:一是要缓解中苏交恶后中国外汇困难和缓和国际形势的紧张;二是解决香港地区肉食缺乏的难题,以此增进两地同胞的感情。
再苦再累,也要让生猪活着到香港
此后,全国共有751、753、755三趟快车就满载着活猪源源不断开往香港。从长沙车站驶出的这趟是751,由湖南省粮油食品进出口集团有限公司(后由湖南新五丰股份有限公司承接)在湖南各地收购活猪,再统一转运到香港。
当时列车上的饲养员回忆,车上的日子十分艰苦,每天要扛上饲料,攀爬火车,钻进脏、臭、闷热的车厢与生猪挤在一起。车厢分隔为上下两层(还有三层车),层层相通,层高不足1.4米,大家佝偻着腰,忍受着熏天的臭味,吆喝着驱赶活猪站起来,喂水、喂料;一经发现死、残、次猪,就要手拉肩扛将其从列车上卸下;粪便、灰尘在空中飞舞,不时溅到脸上、身上,汗水夹杂着猪屎尿水,来不及换上。
“再苦再累,也要让生猪活着到香港。”是全体押运人员的信念。为了保障活猪的健康,押运人都是层层挑选的专业饲养员,他们要和猪牛羊同吃同住几十个小时,给动物扇风、喂食、喂药、清理粪便,搞得自己身上一身恶臭却不敢放松。运输瓜果蔬菜的押运员则要和冰块里的蔬菜一起上路,很多人退休时都患上了老寒腿。
经过数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,751抵达深圳,再由当地进出口部门转交中粮在港代理机构“五丰行”,分发上市。虽然运输时间长,但饲养员不断在车上照看生猪,751上的生猪抵达香港时都健康活泼, 一扫过去供港牲畜大批死亡的晦气,引爆了香港生猪市场。
这是1962年,湖南活猪在香港市场留下了美誉的开端,并且一直延续到了现在。
即使自己没肉吃,也要保障香港同胞有肉吃
伴随着高速公路的迅速发展,深港公路口岸快速通关模式加速推广,铁路运输已失去优势,供港活猪逐渐转向高速公路运输。2007年,服务于香港市民四十多年的“三趟快车”光荣“退役”,“751”演化成老一辈湖南人心中的记忆。
三趟快车停运之时,《凤凰周刊》特意刊文纪念:“半个世纪来,供港物资创造了一个奇迹:几乎未受市场价格波动、自然灾荒、近年民工潮造成春运拥堵等因素的影响——即使在内地经济极为困难的时期,一些食品供应几乎断绝,内地人凭票供应食品,供港快车也不曾中断过 。”
新五丰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,自从供港快车开通后,公司上下一心,时刻牢记使命,在最困难的时候,即使是自己没肉吃,也想着要让香港同胞有肉吃。
新五丰和三趟快车的参与者确实创造了一个奇迹——历经半个多世纪的奋斗,尽管经历了台风冰灾、“非典”、“新冠肺炎”、“非洲猪瘟”等诸多困难,但供港活猪中转工作始终风雨无阻。
如今卡车已经接过了供港活猪的接力棒,让深圳河两岸的情谊,伴随着一车又一车活猪不断加深。
大浪淘沙 显品质如金
看似平静的湖南活猪59年供港史,却是一次次市场残酷竞争下的暗流涌动。
上世纪七、八十年代开始,香港经济腾飞,城市人口膨胀,市场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也越来越高,食品安全法规也日趋完善。但由于市场经济崛起太快,急于赚快钱的人太多,而立法监管又不能跟上,导致各类质量层次不齐的食品充斥内地市场,部分流入香港,也影响到了供港肉猪的名誉。
1997年,风云突变。伴随着香港的回归,当地将食品卫生标准提高到欧盟等级,一时间不少内地供港活猪企业知难而退,纷纷退出香港市场。新五丰成为为数不多的坚守企业之一。归功于迅速作出的调整,新五丰跟上了市场变化的步伐。
在那之后,作为香港活猪的主要供应方,新五丰一度占到了全国供港生猪的1/5 。在当时的配额制管理体制下,1982年新五丰活大猪出口数量达到鼎盛,达61万头。而为了保障香港猪肉安全,新五丰要求养猪场附近的污染性工厂全部清退 ,并对猪场本身进行了大量环保化改造,一个万头猪场的改造投资高达近百万元。
香港活猪拍卖现场
“香港是一个高端市场,很多产品质量和卫生标准都是参照欧盟标准。这样的高标准对内地供港企业来说不是‘刁难’,不是门槛,是挑战,是机遇。”对此,新五丰运营中心总监袁端淇感慨万千。
进入新世纪后,供港澳生猪配额管理政策发生重大变化,配额活猪数量有所下降。但是,基于养猪环境的改善和活猪质量的提升,新五丰成为了市场竞争的受益者,成为境内最大的供港澳生猪单体口岸商,销售价格也长期稳居三甲之列,还是全国最大生猪活体储备商和商务部全国20家重点应急保供骨干企业之一。
2012年6月,媒体报道“现在供港食品的安全率已经达到了 99.999% 。”这就是当时引发轰动的“供港五个九”事件。而新五丰则成为“供港五个九”的主要缔造者之一,为保障健康活猪及时抵达香港,多年来新五丰从未因报关、报检延误出口;严格规范化验流程,严格执行香港药残标准,保证了香港市场上舌尖上的安全;活猪到仓细心地护理、巡查,防止发生口蹄病和非洲猪瘟等疫病。
新五丰供港生猪中转仓库
供港生猪运输车辆过海关
新启程:就近复制新五丰
纵横交错的交通网,拉近了内地与沿海发达地区的距离,新五丰的活猪“朝发夕至”抵达沿海及港澳地区不是梦。
自新五丰深圳分公司成立二十年来,二十个春夏秋冬,共中转供港活大猪近200万头。
2021年新冠肺炎疫情的突袭,让新五丰意识到供港澳活猪不是“养猪,运猪”这么简单。
疫情最常遇到的困难便是封城封路,虽然新五丰圆满完成了任务,但背后却是一把汗水和一把泪。为了保障内地市场和香港市场的日常供应、中央储备肉投放的任务,新五丰向相关部门申请了近300张通行证,紧锣密鼓地参与了供澳过驳站的选址、建设和验收等工作。
这也让新五丰意识到了区域化产业链的重要性。即在一个相对小的区域内,自主或者基本拥有养殖、屠宰、储存、加工、配送的能力,相当于在这个区域内复制一个新五丰。
新五丰党委书记、董事长何军介绍,如今的新五丰,以生猪产业经营为主业,涵盖饲料、原料贸易、种猪、商品猪、屠宰、冷链、物流、生猪交易、冷鲜肉品加工及销售、养殖设备等生猪全产业链。
何军称,新五丰立足区域化产业链的实践,目前正在制定“粤港澳大湾区和长三角地区战略发展规划”。根据这个规划,公司将在粤港澳大湾区和长三角地区加快产业布局。
粤港澳大湾区产业布局一旦完成,新五丰供港澳活猪能力将提升到新的高度。新五丰党委副书记、副董事长、总经理刘艳书称,“新五丰已有59年供港澳活猪史(包括湖南粮油),积累了良好声誉。前人栽了树,我们不只会乘凉,也会让树木越长越大。”
回顾来时奋斗路,鉴照未来奋进路。供港澳活猪的历史,是一部党与港澳人民心连心、同呼吸、共命运的宏伟篇章,是一辆践行党的初心使命的奔驰列车。如今那辆满载湖南活猪的751已退出了历史,但更多的“快车”已跟上了时代,在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来临之际,他们将用如椽之笔划出历史的刻度,继续唱响这首波澜壮阔的“两地之歌”。